“……呃？”

    如果不是清楚自己尚没有完全接受这阵子寒鸦种族所面临的毁灭性打击，厄里斯甚至会以为自己犯了已经濒临晚期的迟缓症，在异界的神向自己传达信息的情况下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

    不，别说第一时间了，其实是愣了足足十秒钟的功夫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

    “啊，很抱歉…异界的，神……打扰到秘密会谈了…”除了草龙最后特意用亚特语说的一句以外，这只羽毛尚显凌乱的寒鸦不光其他什么都没有听到，更是将其当成了闪电劈向岩石的崩裂声。

    不过退一万步说，就算厄里斯真的能够听得懂神们之间的交流，她会么？或者说，她敢么？

    “把你来到这里的目的地先交代清楚，然后咱们再谈论其它有关打扰的事项。”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虚灵轻轻地划动剑尖，对一旁的茵蒂拉姆做了一个只有它们俩之间才能看得懂的暗号：安静。

    相对于后者内心由于休息领地被土著贸然闯入所引起的不快，草龙虽然由于情感方面的缺失而无法表示出极度兴奋之情，但是依然有着那任务即将达标的成就与满足感。

    毕竟，这只寒鸦此时和另外一名同胞前来，已经是自己的计划正在按照正路有条不紊前进的先兆了。

    “…谢谢……”她本来已经做好被那个脾性很差的神祗驱赶出去的准备了，不过当另外一名神祗展示出如此‘不拘小节’的胸怀时，还是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半张着翅膀来了一个标志的感恩动作。

    “嗯——记住，要一句话之内。”

    突然想起了寒鸦的某种说不上究竟是好还是坏的特性，草龙考虑了下现在情势的特殊性，决定还是将这句话讲出来。

    “嗯嗯，一定——”打了一个哆嗦，厄里斯感觉自己仿佛了扒光了毛露出了里面全部的思维，颤抖了一下后便将自己酿造了很久了渴望轻轻地诉说了出来：“请，允许寒鸦杰克洛·白夜，成为神祗的使徒，永远地追随着诸位的伟岸身影吧。”

    话音刚落，一只个头要小上将近三分之二的寒鸦便从她的身旁石洞的阴影中突兀地现出身形，努力地张开着自己短小而连毛都没有长齐全的翅膀，借着那具有山崩地裂气势的雷暴声颤颤巍巍地飞到了一处较高的平台上。

    他朦胧的视线在看清了面前那两个常常被成年寒鸦们所提到的神祗时，头不禁本能地向羽毛内缩去；不过在转头看向照顾了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另外一位后，终究是将自己成年后才应拥有的全部勇气提前拿了出来，咚地一下拜倒在坚硬的石地上。

    “只有他么？”虽然这样的结果是草龙想要的，但是却没有达到那个确切而完美的预期标准：“如果你的请求与使徒的招募密切相关，我们可以考虑再加入几名优秀的寒鸦。”

    虚灵的本意是让整个寒鸦种族全部至少变成魔心龙的狂信徒，但是现在的情形使得虚灵不得不在谈话中下压一下自己的数量，以保证能够诱导一下对方做出它最满意的行为来——毕竟使徒这种事情，茵蒂拉姆的父母早就摸索了千万年的光景，并且得出了一个宝贵的经验教训：强扭的瓜不甜！

    “如果我们可以的话，当然……”听到了这段问话的厄里斯有些哭笑不得：原本还以为对方会毫不留情地回绝，哪想到居然也在渴求更多使徒，对寒鸦来说可谓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啊！

    “…可是，对不起，神，我们…已经时日不多了。”

    她终究还是决定去掉‘异世界的神’中的前半段音节，来显出自己更加敬畏的语气。

    “神啊，请原谅厄里斯那堪比小溪般浅薄的理解与白纸般无知的思想——我无法从过往的任何记载与事项中查找到这一切的真正缘由，但是绝大部分的同胞包括我在内，早就已经被下了诅咒，无法活到第二个成熟期。”

    “…错误：缺少足够资料，无法做出回应。”

    草龙在厄里斯话音刚落的当口，便将这段信息发送向石洞入口处依然在搜寻第三块往石碎片的世界意识，却只得到了这样一句没有答案的答案。

    “我想，最接近正确答案的推论，可能是与那场近乎毁灭世界的时空裂痕灾难有关吧。”用近乎溺爱的眼神看了一看依然维持着最是恭敬的信仰姿势的小寒鸦杰克洛，她刚刚明亮没多久的双眼再度暗淡到与周围的黑暗几乎融为一体的灰蓝色。

    那场对主宰们而言是一场重生者连锁引发的漏洞，对寒鸦们则是一场残酷到极致的浩劫。

    “我当时很小很小，比现在的杰克洛还要小上一倍，”闭上自己的眼睛，厄里斯开始让思绪逐渐被过往所淹没而没有任何抵抗，“也因此，很抱歉无法描述当时的所见所闻——不过据首领事后告诉的内容，我当时就站在那道堪比死亡龙卷风的黑色裂缝旁边，定定地看着已经被吞噬的家，没有哭泣或者尖叫，却一直在喊着妈妈。”

    “大灾劫过后，首领带着幸存的我们逃难到了一处破坏没有太严重的山谷里暂时安定下来；由于整个世界的气候因时空裂缝的存在而变得极为严苛，她决心让我们当中强壮的老一代拼尽全力活下去，在这片炼狱中重新筑起一片温暖宜鸦的巢穴，与相应的霜凇树林和害羞虫养殖场。”

    “年轻的一代，则全体进入休眠状态，直到老一辈们即将凋零时再唤醒一批新的，继续着周而复始的筑巢任务，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重现寒鸦往日的辉煌——默默地奋斗着。”

    “其实很多时候，包括我在内的寒鸦们，都觉得首领定的要求过高：能够在这般乱世中活下去，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何必再谈论什么重现辉煌？也多亏她力排众议，坚持一切都要按照最好的标准来制造，才能让我们度过了数次较大的各类难关，才能让我们恢复了勇气与信念，才能让我们完全理解她的苦心。”

    “但是，那个诅咒的存在，无疑打断了我们心中冉冉升起的那一道微弱的梦境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