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当那柄散发着幽蓝色的长剑从空中现身时，紧随其来的低语无异于给朱莉吃了一颗定心丸，“现在先回去睡觉吧——我答应的事情，说到做到。”

    “谢谢主……”

    她最后一个音节还没有脱口而出，便栽倒在地上，粗重地喘着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对于一名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亚特人而言，在一个晚上冒着如此恶劣的天气长途跋涉并出色地完成了两个危险的任务，已经不是极不极限的问题，属于根本不可能被考虑在能够被完成的范围里。

    若非凭借着要么成功要么死的可怕信念苦苦支撑，相信朱莉早就倒下了。

    她真的很想现在就倒头睡一觉，但是还不行：眼前主宰的样子，分明就是让自己独自回去，不会有多余的帮忙成分的。

    等着吧，所有你们之前犯下的罪行，都会被偿还的…只是早晚的差别而已……

    看着那个将瘦弱的身躯裹在厚重皮大衣里的亚特人消失在路径的另一端以后，草龙微不可察地晃了晃剑柄，像是在甩头，又像是在沉思。

    不过下一秒，它便伸出了自己一小半的残魂，开始查看下方散落的数以十计的寒鸦尸体。

    无一例外，这些寒鸦身体上其实没有任何伤口——除了那双眼睛不见了以外，只留下了空洞而无神的眼眶无声地控诉着悲惨的经历。

    果然，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一个活口都没有了。”

    另外一个娇小的身躯从寒鸦巢穴的阴影中浮现，却是面容在不断抽搐的茵蒂拉姆，细小的前爪紧紧地攥着一只寒鸦只剩下一半的身体，“这个因斯庭巢虽然听上去还很热闹，然而那只是用于吓退入侵者的录音壁以外，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剩下了。”

    “……嗯？”似乎在默念什么的虚灵将注意力投放到自己的主子身上，马上就被吸引了过去：“主子看见了多少被这样撕裂成两半的寒鸦尸体？”

    “啥？”听见这个问题的魔心龙突然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看了一眼爪上的尸体，恍然大悟：“哦，这个寒鸦是我拿来撕着玩的，没别的意思。”

    然后他看见草龙直挺挺地就往巢穴的深处飞了过去，甚至连理都没有理自己。

    ……

    “如果主子能够不破坏现场的话就最好不过了，”半晌，将巢穴中最下层的哺育室查看完毕后的虚灵方才幽幽地说了一句，“这样也能让分析工作进展快一些，并且阻止任何哪怕一点的错误情报。”

    “随意。”都懒得和自己这个精益求精到病态地步的管家较真，紧跟着飘在后面的茵蒂拉姆继续奋力扯着那只倒霉寒鸦油亮的羽毛，视线倒是没有离开周围恐怖的景象半步，“我现在关心更多的是在完成任务后，那个该死的大灯泡打算怎么解释这里的现象？”

    “百分之九十九的寒鸦的死因都是眼球被**，导致脆弱的大脑被外面的冰霜瞬间冻住，”低稳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之地回荡着，虚灵与其是在和魔心龙汇报自己的分析，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很多寒鸦连一点抵抗都没有便没了声息，仿佛前一秒还在忙碌于自己的任务，后一秒便死神天降——而那些激发了体内霜寒之气对抗的，并没有任何效果，连哪怕一丝凶手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草龙觉得自己的思维里已经完全可以模拟出这一场一边倒的大屠杀：凶手——数目不详，种族不详，能力不详——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这座寒鸦第二大巢穴，在轻松解决掉了外面的警卫后，从入口开始一路向内部突进并大开杀戒；它/它们不但行动迅捷，而且无声无息，就像早就将这里面所有寒鸦的布局掌控清楚了一样，在接近一个寒鸦后用能力、或者特殊的仪器将前者的双眼残忍拔出，随后奔向下一个目标。

    凶手们在接近底层的哺育室以后终于被发现，而那里的战斗迹象也最是激烈，到处都是坑洼与碎冰，有些甚至还向外面散发着冰块升华后重新凝结的水雾，将那些用藤条编制的通道漫上了一层奇异的美。

    但就是这样，也不能阻止凶手们肆无忌惮并不怕暴露的杀戮，直到哺育室的最后一只寒鸦的双眼被剥去，前者方才停了下来，并将那些蛋全部带走。

    是的，底层的哺育室里一颗蛋的踪迹都寻觅不见，而这在繁殖周期快速的寒鸦群落里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所以只可能是被那些杀手们拿走了。

    至于谁有这么恐怖的能力……

    至少根据之前世界意识提供的情报，除了主宰以外，没有。

    考虑到四大主宰居住在或是高空或是深海之间并且没有哪个有这种癖好，所以解释只有一个：

    穿越者，已经赶在他们之前行动了……

    “你费这么半天劲就推导出这么一个一看就知道是那些穿越者干的结论？！”很不耐烦的茵蒂拉姆甚至在虚灵完整地汇报结果之前直接将后者打断。

    “知己知彼永远不会是坏事——至少比主子之前毛毛躁躁来接这个任务要强，”管家的身份并没有让草龙在言语上有任何低一头的趋势，反而更加是变本加厉地讽刺起来：“至少，我们知道那一个或者几个穿越者可能有着如下的特点：灵敏性极高、隐蔽性极高、有着独特的击杀手段、对寒鸦的蛋有觊觎之心……”

    “以及瞬间传送的能力！”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吼了出来，茵蒂拉姆一把将最后一撮羽毛扯干净了，恨不得对方马上停止无用的分析，“最大的疑点，难道不应该是因斯庭巢的地理坐标与那个大灯泡之前提供的相去甚远么？！除非穿越者故意这么传送了一番。”

    是啊，不然它之前为什么让那个亚特人朱莉帮助自己搜寻寒鸦老巢？就是因为自己在原有地点找不到因斯庭巢啊！

    “所以说情势已经对我们很不利了啊，”虚灵的话语依然维持着淡定与镇静，虽然它的思维已经开始全速运转起来，“目前最有可能的结论，是穿越者的出现引发了一系列严重的蝴蝶效应，其中便包括寒鸦们将因斯庭巢从原来的地方迁移到这里……”

    “我讨厌推理…”碎碎念地嘟囔了一句，魔心龙干脆把玩起被剥干净羽毛与其他部分的白骨，“也讨厌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老老实实地出来，让我把他们的皮也给剥干净该多好。”

    “我也讨厌这种情形不在掌控的感觉，尤其是这还只是任务第一天。”终于和主子有了一点点共识，草龙将剑身重新于半空中倒悬起来，开始快速编制起崭新的计划。

    然而还没有静下来多久，一阵扑扇着翅膀的声音便从巢穴的外侧传来，夹杂着寒鸦们尖锐的嘶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