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菲娜此刻在我的神殿中。

    “吾神。”她向我欠身，虚幻的衣摆直直垂落，没有重量般飘忽不定。冰蓝色的宝石在她的额前闪闪发光，克里斯蒂菲娜弯起银蓝的眼眸，对我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我们将要离开这个世界。”我对她说，语气冷冽，“我会将神殿移到我的领域中。”

    “遵从您的意愿。”她没有迟疑地说道，在短暂的沉默后，又像是请求般问我:

    “您会带我一起离开吗？”

    我诧异的半回过身，克里斯蒂菲娜低垂着头，没有在看我，但她很忐忑，我看得出来。

    “你不想留在这个世界吗？”我问，为此而迷惑不解，“我们将要去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可您在那里。”她轻轻地说。

    信仰，多么奇妙，能让自由的灵魂心甘情愿去做另一些本不必做的事情。

    “我允许你呼唤我的名。”我心中微微一叹，第一次给出言灵，但我并不打算带任何人一起走，“我会回应你。”

    克里斯蒂菲娜动了动无色的唇，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来改变我的心意，但她最终只是深深地俯下身去。

    “感谢您的恩赐。”

    我这时微妙的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辜负别人心意的混/蛋，尤其是看克里斯蒂菲娜染上忧郁的沉静容颜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向里走，踏前的脚步没有停顿，靴底无声无息划过冰面，克里斯蒂菲娜在原地望着我的背影，直到我再也感受不到她。

    之后，我来到神殿的最深处。

    我仰头去看漂浮在中心的神殿的核心，那是一团笼罩在雾气里的冰棱，稳定地散发着银蓝的光辉。我只一抬手，它便自动飞到我的身前来，我细细地打量它，确认它运转良好后，便将它笼在掌心中，极冷的气息迸发出来，又在一瞬中消散——我熄灭了它的光辉。

    摊开手掌，这冰雪之心就像是普通的冰棱似得躺在我的掌心，整座神殿也都沉寂了下来，黯淡地仿佛失去了生命。

    冰块堆砌的墙壁在我面前腾挪扭动打开一条通向外界的道路，远方的风卷起深绿的树叶拂过我的衣袍，我站在悬崖之巅回望我的神殿，彻底封闭了它。

    我曾经不想将神殿移到极北之地、移到我的领域中去，因为那里的生命不会轻易诞生、那里的景色永恒不变，但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我不打算将神殿带离这个世界，因此就把它留给我的造物，让它成为他们的庇护所吧。

    空间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像是走过一条黑色甬道，又仿佛只是扭曲的错觉。眼前猛然一亮，无垠的冰原反射着轻软的天光，寒风凛冽——我已然回到了自己的领域。

    幻光森林的尖刺树远远可以望见，我将神殿嵌入高耸的冰山中，封住了所有对外的通道，同时将克里斯蒂菲娜拉了出来。

    她沉默着，用那双宁静的眼眸看着我。

    我只能无奈对她伸出手，“跟我来，克里斯蒂菲娜。”我说，握住了她迟疑伸出的手指，“我不能带你一起离开，但除我之外，你可以去认识新的生灵。”

    “这是命令吗？”她问。

    “不。”我微笑了一下，“这是祝福。”

    祝福你的生命永不褪色。

    然后，我带着克里斯蒂菲娜去见了凯莱瑟尔。

    银发银眸的冰精灵对于神祇即将离开世界一事惊讶非常。

    他踌躇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我:“您还会回来吗？”

    “未来之事仍不确定。”我回答，“但莱尔托是我们的世界。”

    我将那块冰雪之心交与他，相信他的品行不会让我失望，相信他可以善用我的神殿。

    最后，我去见了尤恩斯，他是一只拥有洁白柔软长毛的巨兽，他和这世间任何生灵都不同，他独一无二，无人能比。准确的说，他不完全是造物，他是我的眼，我的化身，我对这世界所有的爱与孤独。

    他很年轻，依旧懵懂，是我带着准确目的的创造，他的未来早已被决定。

    我浮在他的额前，抚摸他柔软的毛发，雪花簌簌而落，越来越大，几乎淹没了世间一切声响。

    在这一片寂静之中，艾理斯的力量悄然荡漾开来，我明白，离开的时间到了。

    除了这世界本身，莱尔托已没有令我牵挂的事物了。

    于是，我向我的同伴飞去，跟随他们一道离开这个世界。但我们依然守望着它，我们永不会真正离开它，无论未来将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