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章

作者:谢长思 | 发布时间:2017-03-06 21:16 |字数:3642

    ……

    “你听说了吗?据说前些日子住进兰苑的那个女子,是出卖情报将安平送到倭寇手上的大汉奸呢!”梳着一条大辫子的小丫鬟眼神灵动,长相眉清目秀。本是扫着地,后见人不注意悄悄挪到了另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丫鬟身旁,窃窃私语道。

    “我听说了!好像是安平吴家的小女儿,唤作吴语凝。”本在修剪花叶的丫鬟点了点头,“真是恶毒的女人,竟然为了一己之私投靠倭寇,吴家的男女老少都殉了城,就她一个逃了出来还凭那样貌向大帅自荐!真是好不要脸,好恶毒的女人!”

    “她刚来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哪有安平来的难民打扮如此光鲜亮丽的?没想到果然是个……”

    “咳咳。”两个小丫鬟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咳嗽声,俩丫鬟一惊,忙分开继续忙活起来。

    穆嬷嬷皱着眉头从她们身边走过,提醒道:“大帅的事,切不可胡言乱语。”

    “是,嬷嬷。”无论那俩小丫鬟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装作十分乖巧听话的模样。

    ……

    兰苑书房。

    “小姐,现在整个文郡都在传,传您……”碧珠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万事不理只顾作画的模样,有些着急。

    吴语凝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手上却仍是十分稳定地继续画着。

    “小姐……”

    “那是真的。”

    “小姐……什么?”碧珠一愣。

    吴语凝停了笔,将笔放在笔架上,仔细打量了一下画后,才看向碧珠:“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告诉了倭人安平市防御线最大的缺点疏漏。”

    “也是我让倭人杀了我的全家,让人以为他们殉城而亡,以便投靠大帅。”吴语凝的神情十分平淡,平淡地看着摇摇欲坠的碧珠,娴雅地笑了起来。

    她这模样跟她当初,多像啊。

    像个病人似的。

    碧珠一开始还不敢相信,见吴语凝神态认真,便沉默下来,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吴语凝没有了耐性,继续拿笔画起未完的画。

    小姐她一向画的十分逼真,在安平时,小姐的师父就说小姐的画虽然匠气十足,却也不失一副佳作。

    出了那个屋门,碧珠还觉得屋外的阳光有些晃眼。

    她跟小姐从小一起长大,是亲眼看着小姐从一个糯米团子,渐渐长成一位秀美雅致的大家闺秀。也是她亲眼看着小姐因为爱上那个人,渐渐越来越疯狂,越来越让人害怕。

    直到现在,变得面目全非。

    碧珠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十分清冷陌生的屋子,那个陌生的作画人。

    她将大好年华都付予的人,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了。

    可还能怎样?无论如何,她都是她的小姐,这一点,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或许。

    ……

    “大小姐我们接着去居安?不回新海吗?”陈副官一边将车发动起来,一边回头问了句。

    云宓正在帮乐玖护着蜡烛,便随口道:“商西陆回长阳了?”

    “是的,据李邵华先生来报说,自从凌恒少将校掌控了居安后,他们便撤回了长阳,前两日商校长也回去了。”

    “嗯。”云宓将蜡烛递给乐玖,乐玖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先不必回新海了,我父亲出征后,大伯父和大伯母一定能掌控的很好,也会照顾好我的母亲。现在最要紧的是巩固居安势力。”

    居安至少有两个师的战斗力,其中凌恒上任师长,若要完全掌控这个军队,重要位置上的人物必须效忠于云家效忠于云宓。

    陈副官应道:“是,属下知道了。”

    “吩咐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回大小姐,现在华夏大江南北都知道安平出了个蛇蝎美人名叫吴语凝,文郡那边也有人知道吴语凝投靠了初国盛。”

    云宓点点头,快速地一伸手将差点滴在乐玖手背上的蜡油接到了自己手心里,面上不动声色道:“旁的事不必再做,初国盛其人粗中有细,做的多了必会察觉出是我出的手。他非要护着那女人,现在谁也奈何不了。”

    陈副官在前面开车,完全没有察觉到后面的情况,点头应是。

    墨琚离居安还有一段距离,云宓将凝结在手心的蜡轻轻揭下,抬手就着阳光打量了一下。

    那蜡烫在手心,像颗不起眼的朱砂痣藏在了手心里。

    留下的印迹像滴红色的泪,染在了上面,抹也抹不去。

    ……

    上京某地牢内。

    “辛沂,你就说吧,究竟是谁派你来的?”女子扯了扯身上的流苏大披肩,看着不远处牢房内躺在草堆里犹如死尸的好友,十分不忍道:“先生一向待你极好,你若是说了……”

    “我若说了,那又如何?”破锣似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女子的话。脏乱的头发似杂草般遮掩了那人的脸,她四肢尽断,躺在地上像滩烂泥一样。可听到女子这话,那人还是忍不住使出全身力气抬起头,眼神透过发丝直直看向女子。

    竟是当初趁学生抗议运动时刺杀万叔简先生的那个漂亮女人。虽然如今已经称不上漂亮二字。

    披肩女子微微沉默了一下。

    辛沂她一向以如莺啼般的嗓音著称于大新海舞厅,以娇柔的舞姿迎合于上流社会的众人。如今也算是毁了个彻底。

    女子被辛沂狠绝的眼神唬了唬,又扯了一下披肩将手臂盖了盖,还是继续道:“先生待你不薄……”

    “他待我不薄?他待我不薄就是像豢养只宠物一样,开心时就逗一逗,不开心时就扔到一边。”那人似乎笑了起来,女子甚至都能清晰地看到那人因为笑而剧烈颤动的胸膛。

    “阿峮,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披肩女子微微一怔,回过神后摇了摇头:“我不想知……”

    “万叔简喜欢的人,是辛姑。”

    “你……你在说什么啊……”女子僵在了原地。

    躺在地上的那人笑出声,笑声不如以往那般婉转动人,却好似直逼人肺腑。

    “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哈哈……兴华党的万先生,风流不羁一心为国,实际上是因为,他爱的人根本就不爱他。”笑够了,她的声音却变得越来越低。

    “那本是姬胥与辛姑之间的故事,他非要硬□□去,让自己擅自陷入一段无望的感情里,不敢说,甚至亲手将她推到那个境地。活该他这辈子都无法再爱上别人!他活该!。”

    “辛沂。”女子突然打断了她情绪激动的话语。

    “你爱上先生了。”

    “你放屁!”那人本因为女子叫她而渐渐平复的心因为这句话被激得剧烈跳动了起来:“我怎么会!我那么恨他!因为这张脸,他不把我当人看,他完全……”

    “因为你爱上了他,所以你才会因为他把你当成那人而愤怒伤心难过。”女子缓缓蹲下,透过铁栏看着牢里的女子:“明明当初你接近他的目的不是这个的,你忘了吗?”

    那人沉默了下来。

    随后她哑了声音道:“他根本不喜欢我,还大我那么多……”似乎是想再为自己争辩一下。

    也不知道是骗她,还是骗自己。

    “你是因为年龄而喜欢上他的吗?不是的,辛沂。你已经输了,在他面前,你输的彻彻底底。”女子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以前你有那么多机会对他下手,为什么拖到现在才动手呢?你既动了手,为何不自行了断,反而拖着这副身子苦苦支撑呢?你舍不得了,辛沂,因为他,你不想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因为他,你变得不再无视死亡,变得想要活下去。”

    那人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久久无法言语。

    ——辛沂,一心一意,故此名为辛沂。

    女子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衣服的褶皱:“把一切都说出来吧辛沂,说出来可能还会有挽回的机会,你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吧?”

    那人将脸藏在了发丝后面,女子看不清楚她现在的表情。

    但大抵也能猜出来。

    “我想见他。”

    她似乎说完这句话就哭了,哽咽着,抽泣着,委屈着。

    “我想见他,阿峮,我想亲眼看看他。”

    辛沂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不是那种梨花带雨的哭,她哭得撕心裂肺,像是把所有委屈、不甘、悲伤都发泄在了这场哭泣当中。

    或许爱上,就输了罢。

    女子叹了口气,转身一步步离开。

    输了大概就逃不掉了。

    辛沂和万叔简差了那么多那么多年,或许当辛沂再长大一点,万叔简可能就死了。

    那个时候的辛沂,或许会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依旧是那个大新海妩媚动人的交际花。私下里就像那年喝醉了,她赤着脚脸颊绯红地在她家里跳舞,一边跳一边唱着。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那年辛沂一晚上都在反复唱这首歌,一遍又一遍。若不是因为辛沂第二天有演出被她强行拖到房间里睡觉,辛沂或许能一直唱下去。

    如今想来,以后辛沂这辈子可能都在唱这首歌了。

    万叔简叫她来这一趟时,她就知道,辛沂注定是要认输的。她坚持了那么多天,其实无非就是想亲眼见到万叔简,只可惜……

    女子走出大门,抬头望了望天,与地下相比,阳光着实有些刺眼,可她身上还是很冷。

    低下头,女子紧了紧身上的披肩,走向停在一旁的黑色车子。

    输给万叔简,她不冤。

    ……

    长阳锁园。

    “公子在家吗?”季枉炀面上有些紧张,提着礼盒的手心开始发汗。

    开门的是一位看起来极有韵味的女子,女子似乎面上天生带笑,瞧见季枉炀也没说啥,侧了侧身让季枉炀进去。

    “他何时不在家了?”

    季枉炀也笑:“管姨说的对。”

    女子风姿卓约,却也能从那张脸上看出岁月的痕迹,她白了季枉炀一眼:“都说了,叫我管姐,怎么总是不听。”

    “好、好,管姐,公子是在那株碧玉梧桐那儿吗?”

    “他除了在那里,还能在哪里?”

    季枉炀讪讪道:“管姐今日一瞧见我似乎心情就不顺?”

    管姐叹了口气,挽了一下鬓角的发丝,动作优雅中带着一丝莫名的韵味:“前段时间不是遭遇那什么飞机轰炸嘛,这里幸免于难,城里不管脏的臭的都跑到这儿来,可算气死我了。”

    季枉炀点了点头,也没对管姐这话作出什么评价。

    锁园极大,可这园子里只有两处地方住了人,一个是管姐所居的兰因院,一个则是这所宅子的主人所居住的古虚院。

    兰因院尚有几个仆从住着,古虚院里却只有一个人住,那就是锁清秋。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自季枉炀初见那人以来,十五年里,那人从未踏出锁园一步。

    这处锁园,不仅锁住了清秋,还锁住了那个男人。

    锁清秋。

谢长思 说:

存稿已经完了…… 话说,我的笔名其实是我另一篇文的男主角的名字哎,是个魏晋南北朝的故事。不过我占用了他名字那篇文大概不会出现了。【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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