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作者:谢长思 | 发布时间:2017-03-06 21:03 |字数:3534

    云宓内心沉了沉,继续道。

    是你将云宓的恨压制住了?为什么?

    还是没有人回答。

    云宓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猜,因着这些时日接踵而来的事压得她喘不过气,使得她终于破了那份冷静。

    我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但你将这份执念压制住,若我没有猜错,当你这份执念消散后,被压制住的执念爆发,到时候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云宓试图说服内心那个沉默的人。

    而且,你所托之事我必须要以最真实的感情来应付,但你也晓得,我并没有所谓的感情,你将这份执念敞开我也可以更好的体会。

    还是没有人说话。

    她暗了暗眸子。

    “你准备好了吗?”

    突然,云宓的声音在她内心深处响起,缥缥缈缈的,怎么也听不清晰。

    然后,一种铺天盖地的情绪向她扑面而来,在内心深处爆发。

    憎恨、怨毒、不甘、悲伤、痛苦、绝望。

    似乎有千万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我好恨!我恨那沈清隽无情无义,不懂情爱,恨他将我拱手相让,恨他将我害得这般凄惨!”

    “我好恨!我恨那商西陆毫无真心利用于我,恨他将我感情践踏至此,恨他为何不肯爱我!”

    “我恨那初画锦多情无情,娶我只因王宵宝藏!恨他冷眼旁观看我容颜被毁生无可恋!”

    “还有那乐玖!我好心好意将他收留,他却至我于万劫不复!”

    “何南絮!你若当真爱我,为何不肯摘下你的面具,为何不肯与我说一句话!你虚伪的爱的背后是厌弃,是恶心!我恨!我好恨!”

    负面情绪瞬间压了过来,将云宓包围其中。

    原来,云宓这般怨恨。

    前世,她容颜被毁,形容苍老枯槁,犹如老妇。但仍被追杀被下了悬赏令,只能躲进龙虎山森林以野人度日。若不是龙虎山隐士寂旭道长将她收留,那个绝代美人云宓的暮时可能就要与飞虫走兽为伴,以天为盖以地为墓。

    云宓这样冷静地想着,试图将那负面情绪压下去。

    试了好久才终于成功。

    若无把握,她是不会激那执念爆发的,幸好不出她所料,成功将执念压下。

    毕竟她要去南方,或许还要见到商西陆等人,这执念被压制真如□□般令她不安,只好先行一步自己控制。

    突然,门被“咚咚咚”大力敲响。

    云宓整理了一下略有凌乱的衣裳,然后转身开了门。

    门口是她最近提拔的通信兵小窦。

    小窦一脸严肃,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正大力地喘着气,见云宓开门,立即站直敬了个礼。

    “怎么?”云宓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仍微笑道。

    “回大小姐!刚得到消息,江北出事了!瘟疫又一次爆发,沈清隽先生在抗击瘟疫最前线不小心感染了瘟疫,现如今正被隔离!”

    云宓微愣:“什么?”

    小窦又重复了一遍:“沈先生在前线控制疫情时不慎感染瘟疫,现如今被隔离了起来,江北没有主事之人已有乱象。”

    云宓沉默,然后点点头:“你先下去罢。”

    小窦敬礼完毕后转身离开。

    云宓关上门,走到书桌前,身子微顿,继而拿起桌上话筒,转了个号码,道:“陈副官,路线稍微改一下,我们先去江北,再去长阳。”

    ……

    “我不准!”岑氏一向温和的面容上一脸怒意:“你是我们云家的女儿,何须你做到如此地步!”

    岑氏神情激动,将筷子放下直直看向云天浙:“云生,你都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云天浙面色沉静,也将筷子放了下来。

    “你决定好了?”

    他这样问。

    自从那日云天浙与云易铭议事之时,云宓闯了进去说了那番话,云天浙就开始渐渐给云宓放权。

    她是云家的女儿,如果她想做,那么无论对错他都会支持。

    云宓一脸无奈地先轻轻拍了拍岑氏的手,然后看向云天浙:“父亲应当知道的。”

    “你大可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那父亲呢?父亲又为何冒着生命危险执意反对钟望舒的决定?”

    云天浙沉默了下来,静静看着桌上的饭菜。

    他是个极为英俊的男人,云家多美人,云天浙也不例外。即便岁月和战争给他的脸添了风霜,给他的发染了雪丝,可他坐在那里,仍旧像是一座巍峨不倒的青山,亘古不变。

    他抬头看向站起来直视着他的云宓。

    “我云家,一朝皇帝三门丞相五代王侯,上有惊才绝艳千古女帝云媛云景婳,下有出相入将风华绝代的白衣丞相云戚苏。”

    男人目光平静,看着云宓这样缓缓说道。

    “云家从无儿女之分,你若想做,我便给你权力,无论今后你是何因缘际遇,是尊贵万分还是落魄无依,云家,一直是你的后盾,你,一直是我云天浙的女儿。”

    “但只有一点,”云天浙眼眸温和而平静:“你在外,不得损坏云氏半点声誉,在此发誓。”

    云宓怔怔地看向云天浙,感到手被轻轻拉了一下,她顺着愣愣地看向旁边。

    岑氏脸上已经没有那时的怒气,只剩下无尽的担忧。她张了张口,好似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云宓回过神,垂下了眼眸。

    “好。”

    她这样说。

    “我乃云氏阿宓,就算我云宓无法恢复祖上荣耀,我也不会污损云氏半点声誉。”

    我乃云氏阿邺,就算我云邺无法恢复祖上荣耀,我也不会污损云氏半点声誉。

    “我在此发誓。”

    我在此发誓。

    “如有违背,必叫我受千刀万剐之刑,尝百转千回之痛,自请离开上京云氏,今后成为无姓无家之人。”

    如有违背,必叫我受千刀万剐之刑,尝百转千回之痛,自请离开上京云氏,今后成为无姓无家之人。

    “誓言既立,永不悔改。”

    誓言既立,永不悔改。

    ……

    云宓出了云宅坐上汽车时,才发觉原来身上的琵琶襟秋香织金妆花罗旗袍的背后湿了大片,要知道,织金妆花罗最是清爽,没成想竟汗湿至此。

    云宓无力地闭了闭眼,轻轻靠在汽车椅子背上。

    望族、望族。

    云氏。

    她怎么想不到呢,望族里一切不都是以家族至上?这些时日他们的纵容让她连这都忘了。

    云氏吗……

    云宓微微睁开眼睛。

    族谱中虽有各代人的姓名,可云氏乃名门望族,即便那人在他的年代多么有名,入了族谱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名字罢了。

    云媛……她没想到,原来,千古女帝承高祖竟然是云家的人。

    还有那云戚苏……

    云宓生平第一次感觉到,生为云家人,原来是这般的令人……兴奋。

    想来,她心里的火,血液里流淌的焰,或许是那云家人特有的、骨子里带着的……

    疯狂。

    路有些颠簸,云宓往四周一看,一怔,瞬间反应过来,这不是常走的那条街!

    云宓刚要掏出藏在裙底的匕首,那司机便说话了。

    “大小姐莫要轻举妄动,我只是奉了大少爷的命令载你去一趟儿。”

    云易铭?或者说,何南絮?

    云宓脸上不动声色:“他要见我,直接说便是,为何要用这种手段?”

    那司机却不再说话了,只专心的开着车。

    云宓也没有全信司机所说的话,只僵着身子保持着警惕。

    她回云宅,便没有带护卫,连陈副官都没有带,没成想竟落到这般地步。

    路越来越偏僻难行,感觉像是土路,窗外风景倒是优美,青山绿水草长莺飞。

    行到一处红墙高瓦四合院,那司机停了下来,打开了车门走了出去,院门口两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走了过来给云宓开门。

    是清溪的军服。

    云宓稍稍安下了心,但手依然放在藏在暗处的武器上。

    两个年轻人将她请了进去,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那司机则在前面为她带路,她想了想,便没有轻举妄动。

    院中风景独好,是她极为喜欢的苏杭景致,穿过院中的假山小桥,走过重重回廊,他们将她带到了一处名为“凌墨轩”的地方。

    看样子,是处书房。

    云宓眸色微沉,手微微攥了攥。

    一进门,便看到了云易铭。

    这是一处有些空荡荡的书房,那一向冰冷淡漠的青年着一身天青长袍坐在小轩窗下,正静静地翻阅着手中的古籍,阳光从窗口透了进来,打在他面容之上,微微柔和了那张犹如万年冰山不变的脸。

    云宓抿抿唇,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说话,好像当云宓是空气人。

    良久,云易铭终于将书放下,他抬眸看向云宓,定定地,看了许久。

    那双与云宓相似的桃花目里似乎酝酿着什么,云宓不懂,便也没有试图去弄清。

    “你要去江北?”

    许是好久没说话的缘故,一向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不同于初画锦天生低哑的嗓音,这种音色倒也极为好听。

    “嗯。”云宓低垂眼眸,也不去看他。

    “为什么?”他看着离他远远的少女微微垂着脑袋,藏在门口的阴影里。

    他这样问她,也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他晓得,她不是她。

    云易铭那样喜爱着的女孩,拉着她的手一起长大,为她讲睡前故事,为她挡风遮雨,因她所喜而快乐,因她所痛而悲哀。

    他又怎会察觉不出来,这个女孩,不是他的女孩,是那个与他女孩共存一具身体的另一个人。

    云易铭在当年知道了云宓得了一种“病”,一具身体里有着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再加上认识到自己丑陋的感情,最后无法接受的他选择逃避,却没想到回来后他的女孩就再也见不到了。

    没有办法去伤害那具身体,即便他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也下不去手。

    其实他也不想去问的,有时候他宁愿不知道真相,这样还能在心里自己骗自己。骗自己说,他的女孩,还好好的,快乐的,活在这世上。

    于是云易铭不闻不问,也不再回云宅,把那人当作透明人,他会让她带着这具身体活下去,长命百岁。

    可如今,听闻眼前这人要去江北,他终究是忍不住了。

    云宓有些莫名,但还是答:“你应该知道的。”

    知道什么?知道她喜欢那沈瞻奥?知道她还曾去紫竹林住过?

    云易铭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沈清隽就那么好?”好到无论是你还是她,都那样义无反顾。

    云宓眉头微蹙:“他在江北主持瘟疫之事,如今他病倒,江北无主事之人必定大乱,我此次前去也是为了……”

    “够了!”云易铭低吼出声,眼眸越发冰冷:“我不准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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