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少爷，你真的要住在这里吗？”看门的老伯有些不放心，“这院子是真的闹鬼的，上次您也看见了。干嘛还要来这乌七八糟的地方住呢？”

    耿去病笑道：“阿伯不必担心，那些狐祟并不会对我如何，您大可放心。”

    他倒是希望他们能对他如何，这样他就能再次见到青凤了。

    可那一次他贸然失口说出冒犯青凤之语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们一家人。

    不管是他趁夜进入阁楼呼喊，还是将阁楼中的东西弄得一团糟，他们都没有再次出现了，就连被他弄乱的东西也一直是那副乱糟糟的样子，没有被人收拾过。

    仿佛他们已经离开了这里。

    这个猜想让他有些懊悔自己当日的轻薄，可那也的确是他的真心话啊，只不过是在酒的作用下提早说出来罢了。

    人的真心，又怎是能遮掩的呢？

    但是好几天都没有看见青凤美丽的身影，耿去病不由得有些心痒痒，他想要搬到这里来住，以期和青凤的偶遇。

    但是他和妻子说过之后，妻子却是坚决不同意，说这宅子风水不好，会影响她肚子里的孩子。

    耿去病不能说服妻子和他一起住进来，但是他又实在思念青凤，于是就准备一个人搬进来。

    美酒、藏书他都准备好了，只要他们经受不住诱惑，他就一定能打动胡山，让他同意把青凤嫁给他。

    耿去病如此认为着，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而事实上，几天前的惊鸿一瞥，却是他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青凤。

    但是现在的他，还不会知道以后的事情。

    而青凤呢，靠着姜沉染的隐身技能跟在耿去病身后，看着他忙活了大半天，将原本她的闺房旁边的一间空房作为了他的寝室。还鬼鬼祟祟的进入她住过的房间里，一副痴迷模样的抱着床上的被子深嗅，直把青凤恶心得不行。

    青凤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会看到什么脏污的场景，索性走出去，来到阁楼的顶层凉亭，坐到等她很久的姜沉染身边。

    “你什么时候要拿报酬？”她开口问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不急，现在你的身上还没有我需要的东西呢。”姜沉染直言，“我明天得离开这里，古剑得过个百来年的，我才会再次出现，来取报酬。”

    “这几天你也是时不时消失一下，不会是因为你这能够逆天改命的能力，让你被什么大妖怪盯上了吧？”青凤脑洞大开。

    “若我真是被大妖怪盯上了，你会怎么帮我？”姜沉染随口开玩笑。

    “帮你？”青凤讶异，“我当然是要赶紧和你撇清关系，带着叔母他们逃走啊，我怎么还会帮你呢？”

    “……你一本正经的开玩笑的样子真可爱。”

    “离别赠言而已啦。”青凤噗嗤笑出来，“只是想提醒你，哪怕你有这般逆天的能力，也不要轻易的暴露出来。若哪天真被你对付不了的大人物盯上，有你后悔的。”

    “好的，你的忠告我记住啦。那我也给你一句忠告吧，”姜沉染回敬她，“别只顾着看书提炼材料，偶尔也抬头看看窗外的碧草蓝天，和身边的宽袖大氅。”

    青凤那一向单纯的脑子一时间还转不过弯来，满目的疑惑看着姜沉染。

    姜沉染也不再替胡孝助攻。她笑了笑，“我走啦，等你有我需要的东西时，我会回来找你的。”

    “那可别让我等太久啊。”青凤觉得有些不舍，还有些难过。

    “是你别让我等太久才对吧。”姜沉染失笑，“记得不要浪费了你的天赋，还有你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

    “千万不要辜负了你自己啊。”

    那天下午，青凤独自在凉亭里待了很久。

    青凤一家举家搬离，青凤没有像以前一样待在家里读书，而是选择外出游走取材。

    胡孝不放心她独自上路，便辞别胡山胡锦，与她一同出游。

    两人一路看山望水，寻史访册，花了整整百年，才将这片大地上的历史充分了解透彻。

    这百年间，无论春夏秋冬，也无论薄衫厚氅，胡孝都一直陪在她身边，不曾离去。

    春时与她赏花，夏时为她烹茶，秋时同她摘果，冬时煮酒赠她。

    哪怕青凤再迟钝，也能察觉出胡孝对她的心意，更别说胡孝还不只一次或含蓄或直白的与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但是她一直记着姜沉染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千万不要辜负了你自己啊。”

    所以她在全心全意的做着她一直都想做的事情，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让她停下脚步。

    她花了百年时间走遍这片土地后，又用了十年的时间来整理那些浩瀚如海的史记资料。

    她甚至遇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了意师太，和了意师太交谈过后，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不为任何事情所停留。

    一百多年的酝酿之后，在一个草长莺飞的午后，她终于磨上了当年新产的徽墨，展开了当月刚出的金线笺。

    她轻轻的，慢慢的，落下了第一笔墨迹。

    五年后，非人一族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式的通史——《二十四族通史》完成撰写。

    这部《二十四族通史》分为《妖言》《怪语》《精惑》《魑道》四份通史，其中又各分为各族类历史。

    此书一出，各界震动。

    青凤终于答应了胡孝的心意。

    当姜沉染再次出现时，她已经是非人一族中声名远扬的传奇人物了。

    “你来了。”青凤看着面貌依旧如故的姜沉染，“你一点都没有变呢。”

    “说吧，你要的报酬是什么？”

    姜沉染看着任务面板上显示的99%进度，终究还是开口说出了那句话：“我要的报酬，是已经摆脱了原有命运的你的一个吻。”

    青凤有些讶异，“就这个么？”

    “这还真是一桩亏本的买卖呢。”说着，她轻轻的将唇印在了姜沉染的脸颊上。

    “能让你们幸福，一点也不亏本。”姜沉染摸了摸润湿的脸颊，微笑着，“我又得走了。这次是不会再回来了的呢。”

    “那你走吧。”青凤抽出书案上一卷画轴，“这个送给你。”

    姜沉染接过，“现在可以打开吗？”

    “没什么不能看的。”青凤失笑，“都送给你啦，还问我做什么。要不要现在打开，当然是你自己决定啊。”

    姜沉染轻轻打开画轴，看着画里那个笑得悲悯天人，仿若救世主一般的自己，默然半晌。

    “我哪有你画的那么好啊。”我也只是，为了任务罢了。

    “别乱想，我技艺不佳，随手画的。”

    “……那我走了。”

    “嗯，你走吧。我不会想你的。”

    青凤低了头，长睫轻颤，最后还是忍不住，一滴清泪落下。

    “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神女，救我于未知黑暗之中。”

    若不是你的出现，我又怎么能成为今天的自己？

    我顶多，只是个为了男人而抛弃亲人的负心女子罢了。

    谢谢你，姜沉染。

    青凤伸手拭泪，一抬眸，却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家伙正站在她面前盯着她。

    小的那个气鼓鼓的憋着气，而大的那个呢，还是和平常一样的温柔语气。

    “凤儿……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说说……为何，你要亲吻那位姑娘么？”

    明明窗外阳光灿烂，她却硬生生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