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醉后何独醒

作者:长歌忆采薇 | 发布时间:2016-10-20 23:05 |字数:1970

    筱璜华看着我,满眼不舍。云梯之上胡斐的身影忽隐忽现。我强笑着轻声道:“莫让他等急了,你上去吧。”

    电光也劝道:“成仙不易,不要耽搁了好时候。”

    防御里的那群人被异象震慑,纷纷跪拜,四周安静万分,让人看不出这片地界,刚刚经历过怪物和雷电的侵袭。

    筱璜华红了眼圈,向云梯走了几步,扭头看我:“你……你也千万要成仙啊……”我点头应下,心里却焦躁不堪,既高兴,又难过。

    我怕小黄花儿也变成电光说的那个样子,怕胡斐对着她满眼陌生,怕幻境无法脱离,怕执念中的他们亦不得圆满。

    电光发觉我在轻微的颤抖,叹了口气,道:“幻境取自己心,你若实在害怕,便在心里多想想好事,闭个小关……虽不知结果如何,倒也是个办法。毕竟你心中积郁与成仙有关,和我是不同的。”

    我望向小黄花儿。她几乎一步一回头走在云梯之上,发丝凌乱,此时被风吹起,遮挡住大半面容。万千光华中胡斐向她招手,身形成了淡淡的虚影,那光芒柔和,仿佛是世间最静谧的景象。

    我合上眼,以手加额,暗暗祝祷。

    祝幻境中胡斐成仙后还有情感存留,祝小黄花儿和他执手相对,祝这里的我有一天能够再与他们相见,祝我的幻境终得圆满……

    一步又一步,踩在我心头。

    终于小黄花儿走到胡斐面前,慢慢跪下,胡斐伸手抚在她头顶,一座浮动的城池于此时停下,我下意识屏住呼吸——

    胡斐扶起小黄花儿,一前一后进城。城门关闭前两人向我挥手示意。这一刻天地如同被混沌笼罩,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道将我推出,眨眼间我的幻境便不见了,天空中圆珠又多了一个。我还是惶惶的望向电光,他拍拍手,道:“恭喜了。”

    我这才感到整颗心跳动快如擂鼓,身体虚软无力,电光扶我坐下,替我撤去防御。

    那边的新娘子打横抱起她几次吓晕后干脆就这么晕着不醒的丈夫,走过来,向我道谢,又问刚刚的恐怖之事是否完全过去,得到肯定回答后,她再次行个礼,将新郎夹在腋下,一路狂奔而去。骑马追赶的人先是愣住,而后反应过来,个个破口大骂,气急败坏爬上马烟尘滚滚的追在后面,眨眼便跑个没影,我有心询问,却没力气多加行动。

    电光盘腿坐在对面,入定休憩片刻,然后和我商量该向哪里走,寻找别人的幻境,我又看了看天空。

    天空中又多了七八颗圆珠闪闪烁烁,宛如星辰。

    便是不去找,早晚大家都会脱离的。

    电光笑道:“可我实在好奇大家的执念都是什么,总要多看几个才是。”这番话说的我也有些心动,考虑片刻后,我伸手向新娘子逃走的方向指道:“往那边看看去吧。”

    我们并未围观到新娘子夫妇的结局如何,半路碰上了几个脱离幻境的友人,结伴走了一程后,终于又进入了一个幻境。

    那是灵修苏婉柔的幻境。

    我们知道她是一个将军妾室的玉镯温养化灵,后来得了主人的血液得以成形,连名字都是依据主人之名自取的,只是每当她提到主人的丈夫时,眉目间总是怒气凝聚。

    我们便都知晓,她主人的丈夫不是好人。

    所以当她告诉我们,那个同她主人苏婉君坐在一处的英武男子就是被她记恨了一千四百多年的人之后,我们都惊呆了。因为两人郎情妾意,看起来,和一对普通的家人没什么两样。

    苏婉柔的幻境似乎是由许多片段组成的,刚刚眼前的场景还是男子和美妾耳鬓厮磨,下一刻便是他同妻子坐在榻上,二十多个妾室分立两侧。

    男子意味深长道:“皇上下令,教我去守韶关,按律只可带正室上任。我三年不归,你们又都青春年少,实在让我放心不下啊。”

    于是众多女子慌忙表忠心,表示自己将在丈夫走后足不出户,苏婉君立在最后,垂着头,一言不发。

    我们隐匿身影在一旁看着,于这满室杂乱中觉出一股悲哀来。

    苏婉柔叹息道:“可恨主人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最后被舅舅作主退了婚约,送与他做小妾谋求前程,我那时又只生出意识,什么都做不了,若非如此,断不会容忍主人一界闺秀只做个小妾,同正室无缘。”

    我问:“不提这个,他打算怎么办?”

    我看着门外进来的仆妇,手上拿着一些我从未见过的东西,里面似乎还放着个死物,向男子行礼,然后男子命令妾室们挽起衣袖露出左臂,苏婉柔冷笑道:“还能干什么?点守宫砂罢了。”

    和田田作为活了几百年的人修,长年留于人世,比我们更了解人世间这些偏门的东西,听苏婉柔这样说,讶异道:“不是只有室女才可点吗?直到经过鱼水之欢后守宫砂方褪。难道他……”

    这句话引人遐想,好几个朋友开始猜测这将军是不是身体某些功能受到过损伤,苏婉柔恼了:“他正常的很!只是没见识。”

    那些妾室都被点了守宫砂,男子方才放心。和田田奇道:“我真想看看他三年后回家的脸色。”

    后来便是许多零碎的片段,那些妾室都不敢碰触点了守宫砂的手臂,连洗澡都不敢,唯有苏婉君该干什么干什么,丝毫不介意那点朱红在水冲洗之下消失。于是所有人都明里暗里嘲笑她,甚至夜里守在她窗外“捉奸”。

    她却全然不理会这些,只是有时候,抚摸着腕上的玉镯讲些她做女孩儿时的回忆。

    我们看着这出真实的荒唐闹剧中的她,就像看着一群疯子中唯一清醒正常的人,被污言秽语、种种恶意淹没掉,那痕清瘦玲珑的影,于此间,显得分外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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